【COC】《Epitaph》

跑团pc,接四人从营地开车逃生后的剧情。

因为文中基本无剧透,就不标注模组名字了。做饭!!!

 

·

 

查尔斯·沃伦上一次握住方向盘是在两年半前的冬天,他从纽约坐飞机回到弗罗里达,处理母亲的后事,随后从家里开出那辆父亲的老轿车,在凌晨一点的夜路上一路飞驰到机场,然后就那么把车丢在那儿,踏上了当天的最后一班飞机。上飞机前,他去了趟公共厕所,把手腕染血的绷带扯下来甩进了垃圾桶。水龙头被拧到最大,水花飞溅到镜子上,查尔斯低声骂了句脏话。

 

而骂脏话对他来说同样少有。正如此刻,他开着一辆SUV从贡院营地里一路冲出,跌跌撞撞地上了高速公路。而仿佛映衬窗外的静谧夜色似的,车内的气氛同样安静得如同一滩死水。两位伤者倒在后座上,奥托面色苍白,阿加莎不省人事。叶娜坐在副驾驶上,眼中闪烁着痛苦和愤怒交叠的神色,直到被悲痛尽数淹没。查尔斯认识这位国安女警没多久,从没见她哭过。此时她早已擦干泪痕,但同样一言不发。一柄银色的金属扳手放在她腿上,在夜色下轻微地反光。

 

而查尔斯无暇分心,他狠狠地握着方向盘,直到指尖都隐隐发疼,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他回归清醒,他从麻木中回神,意识到他还活着,悲伤、痛苦、绝境逢生又疲惫不堪,但是活着。

 

一心生活的人死了,求死的人却还活着,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他咬着牙继续往前开,公路平坦笔直,他却觉得整辆车像是在被什么拖着似的开不快,开不了更快。在他们身后,铺天盖地的夜色吞噬了车尾的烟尘,也掩盖了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怪物。而他们就像这微弱的车灯,在黑暗里一路向前,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坠入深渊。只有这个时候,查尔斯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恐惧而急促的呼吸,体会到心脏跳动的频率,那带来不了任何东西。他早就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随之而来的疲惫感淹没了他。

 

身后那东西没追上来。他们大概开了几公里之后,叶娜让他停车,她摸出手机,确认总算有信号之后拨打了救援电话。她让查尔斯休息一会儿,在她开口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紧绷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了。他没有拒绝,推开车门下了车,往路边的草丛走去。他对叶娜说他要去呼吸一下空气,缓一会儿,叶娜点头答应,转身去后座查看伤员。

 

实际上每多呼吸一口气他都觉得自己想死。空气中仿佛仍旧残留着那种味道。令人反胃的、粘稠的、邪恶而恐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从四面八方袭来,它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始终潜伏在夜色里,空气里。他迈进草丛,半人高的杂草立刻吞没了他。在这看不清几颗星子的黑夜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被所有事情恶心得想吐。但他仅仅是干呕了几下,随后捂住了嘴。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吃过东西,自然也没什么东西可吐。

 

连深呼吸都做不到,查尔斯跪倒在草丛里,肉眼可见地浑身发抖。他松开手,随后张开掌心,有一瞬间幻视了满手的鲜血。在大概一年前,咳血对他来说还不算稀罕事,但此刻第一时间涌进他脑海的不是那些瓶瓶罐罐、照不进阳光的黑暗房间和破旧损坏的刀片,而是一个警察死前轻蔑的眼神——那个在营地被他杀死的警察。他的半个脑袋都没了,尸体血肉模糊地挂在高处,随着湖泊边的风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查尔斯的子弹用光了,弹夹里还剩一半。他把脸上溅到的鲜血擦了擦,脸色在鲜红映衬下更显苍白。他换上了子弹,随后跟着叶娜和卡蒂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杀人了。

 

再干呕也毫无意义,查尔斯只觉得比起此刻的空气,泥土的腥味反而让他好受些许。肩膀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依然头晕得不行。

 

直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他听得出那是谁,因此拼尽力气从杂草里爬了起来,却无论如何不想回头。对方可能看出了这一点,停顿了许久,依然开口。

 

“……你还好吗?”

 

查尔斯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转过身,奥托·雨果站在公路边缘,一米开外,那双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如往常——往常?

 

查尔斯什么也没说。实际上,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奥托·雨果。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看见他,他就会回想到那个破败的泳池,泳池中窜出的触手。被吞没的回音,被摧毁的过去,以及随之而来的无眠夜晚——查尔斯时常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攻击自己是他最擅长的事,背负责任和负罪感也不在话下。但如果对象不是他,那就不行。他无法忍受来自他人的负罪感,更无法忍受对方只是他的大学同学。平凡非常,毫无交际,他们本该交错后各自远离——这场旅行毫无疑问是个错误,这点他应该比他更清晰。他把他拉来,叫他散心,然后营地突生变故,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甚至包括自己的名字,而查尔斯大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但这不是理由。

 

一切都过于讽刺,如果不是因为精疲力竭,查尔斯一定会笑出声。

 

“……好吧。我想你感觉并不好——这肯定。但……我只是来看看你。毕竟我们刚刚死里逃生,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她们也不放心。”

 

他怀里抱着那把霰弹枪,姿势娴熟得像是什么也没忘。道尔顿不在,可能现在还在玻璃瓶里睡觉。

 

但这些查尔斯都不在乎。他只是沉默,因为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奥托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暂且没有危险。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仍旧下定决心开口:

 

“你——嗯,想聊聊吗?当然,假如你想一个人待着……”

 

“我没事。”查尔斯打断了他,“说吧。”

 

奥托吃了一惊,看起来他本来还打算把后续的话说完。假如你想一个人待着,我就不打扰你了。也许。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你吗?”

 

“……查尔斯·沃伦。大学同学。”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吐字清晰。

 

“噢……那么……我们关系应该不错。”

 

“为什么?”

 

奥托看上去已经恢复了理智,至少现在他很镇定,尽管脸色仍旧苍白如纸——他在战斗中受的伤至少比查尔斯严重。他说:“那位叫叶娜的小姐告诉我,这次旅行是我带你来的。”

 

“……”

 

“那么……我想我该说声抱歉,毕竟发生了这种事……”

 

——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

 

查尔斯的手在发抖,可能是因为转凉的晚风。他攥紧了双手,直到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但我自己也变成了这样。”奥托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抬起脸,平稳视线。

 

“……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感觉真不好受啊。就像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如何信任这把枪,我就能如何信任你,但我甚至记不起来你的名字。我也想不起来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那些怪物,那些人……”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起来,“我一个也没印象。我甚至已经不在乎了。毕竟,痛苦到极致也就这样了,至少我还有些能做的。”

 

——痛苦哪有尽头?

 

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查尔斯一言不发,仿佛成了一块僵立在这片草丛中的石碑。就在昨天夜里,凌晨三点,他不声不响走到床前,打开背包翻出那把格洛克手枪。枪身轻微的刮痕形成纹路,握在手心仿若本能。枪里还剩几枚子弹,他查看完后,娴熟地合上弹匣,上膛。随后抬起枪对准了自己。在月光下一切都显得轻飘飘的,就连窗外的湖面也泛白,波浪温和,夜风平静,而查尔斯把手指搭上了扳机。他长发落到肩膀,从侧面挡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然后桌上的玻璃瓶里传来了急促的叩击声,很轻,但他听见了。他抬起头,转过目光,道尔顿正在玻璃瓶里努力地敲着杯壁,却只能发出可怜的摩擦声。但它依旧坚持不懈地敲着,挥舞着小小的节肢,看上去急切又担心——天知道一只蜘蛛为什么会这么通灵性。可能这片地方人杰地灵,也有可能奥托有着吸引奇异生物的体质——随便了。

 

查尔斯想起他大二的时候跟奥托看过一场电影,对方室友多出来的票,而查尔斯一如既往地完全不感兴趣,奥托也一如既往地生拉硬拽非要带着他去。查尔斯一开始仅仅随口答应,打算后续找个借口翘掉,直到当天晚上十二点站在影院门口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电影散场时都快接近三点,奥托困得东倒西歪,哈欠连连,还能打起精神吐槽电影中不合理的变异生物。而查尔斯困得话都不想搭一句,甚至听都不想听。

 

“……说不定以后这种生物我也能撞上呢,这也算神秘现象了吧?嘿,你就没一点好奇吗,查尔斯?”

 

“如果神秘现象都是这样的,我就没活儿可干了。”

 

“别呀,大专家。未来的教授先生,说不定以后真能遇到这么一个。”奥托挥了挥手,“毕业后还要联系啊,别到时候叫你也不来,找人也找不到。”

 

“……话题跳跃真快,你犯困怎么跟喝醉了似的?”

 

“可不。毕竟面对朋友的时候如果还要处心积虑,处处演戏,不累得慌吗。”奥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查尔斯顿了很久,才说。

 

“……你想着骂我,不用拐弯抹角。”

 

“不拐弯抹角,你哪儿会听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家伙。”奥托知道他在开玩笑,随口这么回应道。但查尔斯听进去了这句话,他意识到这没错。很多时候,只有奥托知道怎么跟他说话。或者说,他其实只有他一个朋友。

 

但这不重要。查尔斯这么认为,朋友对于他来说不重要——他本来始终相信这一点。

 

他停顿了很久很久,随即像是卸下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缓缓放下了枪。格洛克手枪有气无力地滑落到床上,剩余的子弹散落在一旁,安静温和,闪闪发亮。

 

 

——他已经忘了他是谁。他也忘了我是谁。过去的一切都如烟般消逝,连同过去的他一起。我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但总有种痛苦让我刻骨铭心,让我无法忽视,无法自拔,无法逃避我犯下的错……无法伤害他人,伤害自己,无法维持稳定。我已经岌岌可危,而他也是。

 

但我可以死去,他不可以。

 

 

“就像……我现在能在这儿看着你,免得你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不会的。”草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盖过了其他声音。过了片刻,查尔斯才这么回复。

 

“但愿如此。”奥托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值得担心。可能也是我的直觉吧。从这之后,如果我想找回我的记忆,可能最值得拜托的人就是你了。”

 

“这件事你大可放心。”

 

至少我的责任感会支持我最大限度地帮助你。至少我们都知道这是谁的错。

 

但奥托摇了摇头。“不……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来的。我只是想说,这不是你的错。所以别太往心里去,行吗?”

 

“……”

 

“你的表情都摆在脸上了。”

 

回忆总是不合时宜地涌来。查尔斯垂下视线,从头到脚都有气无力。他想笑一下,却连细微牵动嘴角都做不到。他知道自己此刻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站在冷风里一动不动,跟被自己害惨了的唯一挚友进行没有逻辑也几乎无效的对话,却只有自己单方面地、白白地被回忆所伤。多不公平。

 

多不公平。他在内心重复了一遍,随后抬起了眼睛。叶娜出现在了奥托身后,她往这边走来,告诉他们警方很快就到,以及一个稍显猝不及防的消息:

 

“阿加莎醒了。”

 

奥托皱着眉头,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在把名字刻入记忆。查尔斯则打破了夹缝中的短暂沉默。

 

“走吧。”他顿了顿,想念出名字,那个词却无论如何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最终也只能重复一遍。“走吧。”

 

他离开了草丛。他们一起往那辆SUV走去。身后,晚风簌簌作响,然而夜色深沉,始终笼罩其上。

 

 

END

评论
热度(3)
© 昭光明示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