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引冬》

·

亲友的哨向设(名字未定)

诺尔特×塞林,入塔前的故事。

·

 

01

 

天气刚刚入冬,寒意也才刚冒出一点儿头来,塞林·洛佩斯的心情却雀跃地像刚跃上树梢的鸟儿,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放学铃才一打响,他就一反常态地背着书包急急冲出学校,往家里跑去。

 

他还在沿途的花店里挑了束花,他认得那是矢车菊,鲜艳的湛蓝色就像他的眼睛。塞林小心地用牛皮纸护好那束花,想着祖母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祖母最喜欢花了,哪怕因为没有精力养,她也总是爱望着家门口篱笆外的那一小丛野花,聚精会神地欣赏。

 

今天是塞林的生日。早在前一天,塞林就看到了被祖母压在碗底下的蛋糕预订单。一年里,塞林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过生日的那天,却并不是因为有蛋糕吃或者有礼物拿。十三岁的孩子早就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礼物对他没有吸引力;塞林也不喜欢吃甜食,但他却不反感生日蛋糕。

 

因为,只有在生日这一天,他远在城区中心的父母才会赶来,和祖父母一起为他庆祝生日,吹灭蜡烛,留下生日礼物,再匆匆离去。他们一年四季都很忙,哪怕过来这一趟,也经常连一个小时都待不到,塞林却已经足够开心满足了,尽管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在老师和同学们眼里,塞林的性格总是如出一辙——聪明,内向,执拗而不擅沟通。但塞林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兴趣爱好,和自己的家人,哪怕父母并没有时间对他倾注多少爱意和关心。

 

当塞林一路小跑回家,推开那扇沉重的红木门时,却只有祖父坐在客厅里,正透过鼻梁上架的老花镜瞅着桌上的报纸。看见塞林,他推了推眼镜,有些凝重地叹了口气。

 

“你回来啦?你祖母今天身体不太好,一直咳嗽,刚刚才让她吃完药呢。今天怕是要委屈你了。”

 

“什么?祖母又咳嗽了吗?”塞林先是一愣,随即焦急地问,顾不上放下书包和花束就要往卧室里冲,被祖父拦下了,“你祖母已经睡下了,上床前还不放心地跟我念叨呢,说是你今天过生日,蛋糕还没取,惦记着你会不会失望。”

 

“没什么……祖母的身体最重要。”塞林咬了咬嘴唇。平时就他和祖父母两人一同住在这个郊区的小别墅里,距离他就读的初中不过百米,走路就能到,不用麻烦他们接送。平常也有保姆一周一次来打理家里的事务,塞林基本没做什么,祖父母对他又特别好,反而让他不太习惯。待了几年后,才渐渐放松下来,也愿意和他们说些自己的事、表露些真正的情绪了。

 

得知祖母今天身体不好,塞林找了个花瓶把花束放下,又装了点水,小心地把花瓶放在书柜上,这样等祖母一出来一定就能看到里面盛放的鲜花。做完这些,他对祖父打了声招呼:“那我去取蛋糕好了。——他们也快到了吧?”

 

祖父知道他指的是谁。老人被镜片遮挡的眼神看着有些无奈似乎又有些心疼,刚要说什么,门铃声却突然响了。

 

“啊,祖父你腿脚不方便,我去开门。”塞林自告奋勇地说,随即假装若无其事地放慢步伐,向门口走去。天知道他有多么期待这一天,就连触碰到门把时,他的手指都有些轻微地发颤,他立刻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不动声色地冷静下来,心想,如果激动过了头可太丢人了。

 

门咔哒一声打开,站在门口的却是令塞林完全始料不及的人——对方穿着一身棕色风衣,左手提着一个布袋,右手则懒懒地插在口袋里。十五岁出头的少年脸庞还略显稚嫩,眉眼却已出落得精致,对方的笑意在塞林眼里仅仅虚情假意得令人作呕。

 

诺尔特·洛佩斯提起手里的袋子,冲着塞林略微一点头。

 

“你好,塞林,好久不见。请问我能进去了吗?”

 

02

 

“今天爸妈科研所临时有事,实在是抽不开身,我又刚好结束考试,就来看看你们了。祖父,才听说祖母又咳嗽了,药吃了吧?”诺尔特笑着向祖父打招呼,娴熟地在椅子上放下袋子,仿佛他才是属于这个家的主人,“这袋子里面有爸妈送来的药,还有一些食物,以及。哦,这是他们托我带给塞林的礼物。塞林,”他回头看向僵立在门口不动的黑发少年,轻描淡写地说道:“生日快乐。”

 

“…………”

 

也许上天就是派这个家伙来毁灭他一年中难得愉快的一天的。期望全部落空,塞林根本连理都不想理对方一下,天性中的冷淡和疏离在此时再度发挥作用,原地结成一层保护壳,面对诺尔特的祝贺,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哦”字,遂抱起双手靠在门框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诺尔特对于这种冷漠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祖父却带着些责备道:“塞林,这是你哥哥,好好跟人家说话。”

 

塞林眯起了眼睛,看上去无动于衷,反而是诺尔特露出一个微笑,出言安抚:“没事,祖父,塞林的性格我也是知道的,有个性也是好事。”

 

——真令人厌烦。

 

塞林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才过去没几年,这家伙最讨人嫌的地方倒是一点没改,依旧这么油腔滑调,令人烦躁。他懒得再应付下去,直截了当地说:“祖父,我可以出门了吗?不然店铺快关门了。”

 

“是吗?那好吧,你去。诺尔特,你陪你弟弟一起去!”祖父突然的发言令塞林措手不及,“我一个老人家的,就不把你这个年轻人留在这里唠嗑了,好好在外面逛逛。”

 

“哎。”诺尔特笑眯眯地应道。

 

“……谁是你弟弟。”塞林则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幸好老人家耳朵不灵,没被祖父听到。

 

“你们啊,可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伊卡洛斯未来的希望。”祖父说着,感慨地叹了口气,“对抗外敌可就靠你们啦,千万要好好念书,好好学习,听到了吗?”

 

“祖父,您太抬举我了。”诺尔特笑着说,“我都已经过了觉醒的年纪了,以后也只能在科研所里埋头干些理论活儿,当不成什么精锐啦。不过塞林倒是还有机会,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出十分出色的成就的。”

 

“好啊,好啊。唉,一把老骨头的,我也就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出息了!”

 

诺尔特嘘寒问暖了一些家常话,又答应了老人家好好照顾塞林,才总算退出了门。家门再度合上,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冷风突然扫过。塞林一把揪住了诺尔特的领子,把对方狠狠推到墙上。

 

诺尔特没有做出反抗,但他看起来丝毫不惊慌。比塞林大两岁的少年身高也高了半个头,因此得以俯视对方凑近的脸庞。在塞林看来,诺尔特居高临下的眼神永远带着一丝冰冷的蔑视,任何笑意落到这双红色眼睛里都不可能真心实意。塞林看得出来,他因此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我应该警告你,诺尔特。不要自诩是我哥哥,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也别来跟我的祖父母套近乎,我想你也不需要这些虚与委蛇的手段。我不在乎你对我怎么想,但你最好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否则我不介意和你再打一架。”

 

诺尔特低垂眼帘看向塞林,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甚至能映出自己的倒影。他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嘴角,却看不出丝毫笑容的影子,“没过几年,你以为自己进步了,塞林?你也许在别的方面很优秀,但你打不过我。你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哨兵。”

 

“住口!”塞林被激怒了,声音反而压得更低,他看上去恨不得直接把诺尔特掐死,对方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看得顺眼,甚至那头偏长的银白色头发都能成为揍他一顿的借口,但他没有贸然到在自己家门口就动手,只是维持着僵持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把能成为哨兵当成伊卡洛斯的荣耀?”

 

“那不然呢?难道说向导你也看得上?”

 

“别说大话了!你刚刚还在骗我祖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选进了哨兵的预备役?”

 

“没错。但我拒绝了。”

 

“谁给你的权利拒绝?塔从不赦免任何人。”

 

“你不需要知道。有能力黑进主塔的外网,却连这一点都调查不出来?说实话,你真让我意外。”

 

“你!”塞林几乎就要忍不住动手了,诺尔特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狠狠往前一带。塞林做好了被他反击的准备,却没料到对方力气这么大,差点站立不稳,直接摔下门口的楼梯。

 

到底是相差两岁,诺尔特左手掐住塞林的手腕,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钳制;右手则抬起绕过塞林的肩膀拥抱他,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没有人教过你对亲人的火气别这么大吗?你的邻居正在马路对面看着我们呢。安分一点,我亲爱的弟弟,我今天可不打算跟你打架。

 

“毕竟——今天至少是你的生日,不是吗。”

 

诺尔特拍了拍塞林的背,随后松开了他。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弟的友好拥抱罢了。塞林甩开了诺尔特的手,平复着因为挣扎而萦乱的呼吸,面色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苍白。手腕隐隐作痛,他仓促间瞥了一眼,皮肤上已经留下了红肿的印子。

 

——这个混蛋!

 

塞林在内心里骂了更多更适合诺尔特的骂人话,发誓自己有机会一定要从窗口架枪一梭子弹爆了他的头。诺尔特仿佛看出了塞林的心思,无谓地耸了耸肩:

 

“想杀我的话最好争取早点入塔吧。因为你看,你也十三岁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不会一直想待在这种小郊区混日子的,塞林。”

 

塞林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率先朝马路另一头走去。

 

03

 

斯芬克街道位于这片小郊区的中心,横亘一块不算大的郊区花园,道路尽头逐渐向海边延伸。这里不同于城镇中心的繁华与高科技,也不像沿海城镇那般悠扬惬意,颇有些不高不低的尴尬意味。偶尔弥漫的白雾和时不时下起雨来的阴天倒是令这里更像英国伦敦。

 

塞林在市中心出生,却在这里长大,也没去过伊卡洛斯之外的国家。他始终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送来郊区,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更加忙碌,也要把诺尔特留在身边。

 

是他不够乖巧吗?他确实常常惹事,尽管那些对他怀抱恶意的人总会先挑衅他所重视的事物,塞林惯于忍耐,却不喜欢忍气吞声,他会使用别的手段回击,直到那群人终于意识到这个人聪明得不适合他们的阵营,也不值得被招惹。

 

抑或是他不擅于与人沟通?他常常一个人走过被夕阳拉长影子的街道,一个人待在角落研读那些数学、物理与机械知识的书籍,一个人练习枪击和炸药组装,用的是那些没有实际危险的模型。哪怕在这种小地方,成为哨兵和向导入塔依旧是所有孩子共同的梦想,他们像向往任意一个强大的英雄一样期盼着梦想实现,期待一柄像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能悬在自己头上,却从未付出任何实质性的努力,也未真正思考过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以前,塞林也有着同样的梦想。他希望能证明自己的强大,这样父母也许就会看他一眼,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不再这么想了。他开始明白,父母不需要他不是因为他不够乖巧,不够开朗,不够聪明和圆滑,他们只是不需要他,仅此而已。

 

但塞林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对他们抱有希望。他经常痛恨这样的自己,可他对此无计可施,没人教他如何应对这类陡然滋生的感情,他只能把更多时间用在狙击和看书上,或者转移投入感情的对象。

 

然后,诺尔特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他的存在刻意得仿佛故意要集中塞林所有的恨意似的,塞林的直觉很灵敏,五感也是,他的老师曾夸过他是个当哨兵的好料子。在他第一天见到这所谓领养的“哥哥”时,对方那双带着轻蔑的红色眼眸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他们当时都只是七八岁的孩子。伊卡洛斯不圈养孩童,披着人皮的如果不是露着尖牙的撒旦,就是不值得人们留意的废物。

 

毫无疑问,诺尔特属于前者。而塞林,他憎恶这种不成文的分类,只能认为自己不属于伊卡洛斯。

 

那他属于哪儿?

 

…………

 

“嘿,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你再走下去就要走出斯芬克街了。”

 

背后,诺尔特带着戏谑的声音一下子把塞林拉回了现实。红眼的恶魔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好心出言提醒:“怎么,连生日蛋糕都不想吃了吗?我想我还不至于这么令人倒胃口,你觉得呢,塞林?”

 

“我不想跟我的敌人讨论他是否令人倒胃口这件事,这会让我犯恶心。”塞林冷冷地说。

 

“这么快就把我划分到敌人那一类了?真是无情,我认为你不会想与我为敌的。”

 

“那就请你闭嘴,安心地扮演一个远道而来并且五体不勤的客人,以防我一个没忍住就把你打成蜂窝。”塞林恶狠狠地说。他的内向和冷漠在面对诺尔特时变得毫无作用,“蛋糕店全天营业,我现在要先去郊区公园练射击,所以你最好别跟着我。”

 

“哎呀,真是像模像样的威胁,我几乎要吓得走不动路了,你背我吗?”诺尔特意犹未尽。

 

“适·可·而·止,诺尔特。”

 

也许是因为这不算威胁的狠话起了点效果,诺尔特还真的识趣地闭嘴了,却也没独自一人离开,反而一直安分地跟着塞林一路到了目的地。塞林对此没什么好的预感,但他也懒得猜测诺尔特打的是什么算盘,此刻,他只想靠练枪来纾解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懑。

 

射击场地开在公园最深处的地方,外边罩着墨绿色的篷布。塞林没管诺尔特,径直走了进去,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老板经常热情地同他打招呼,给他留最方便的位置。塞林自己倒无所谓。很少有人知道他爱来这里,对他来说,只要能摸到狙击枪,在哪儿都行。

 

架起枪口,调试准星,对准目镜。塞林娴熟地做完了一整套准备工作,一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那些惹人生厌的人和事就不那么重要了。他不再关心诺尔特是否还在自己身后看着,只是专注地举枪对着靶心,随后扣下扳机。

 

“砰!”

 

…………

 

直到打完了一整个弹夹,塞林才放下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臂有点麻了,以前他一天内从来不练这么多次。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腕,那圈红印已经消退了不少,但留在白皙的皮肤上依然显得十分醒目。

 

……就当被狗咬了。塞林皱了皱眉头,不想再思考这些,又要换手枪练习。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招呼,塞林侧过身,条件反射地抬手接过了诺尔特凌空扔来的一把小型手枪——白发的少年正站在枪库旁边,左手还提着一柄步枪,懒洋洋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要换枪了?那试试这个。仿格洛克19型,左轮的。你是左撇子,就按自己习惯的来。”

 

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左撇子的?塞林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把。诺尔特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

 

“我了解关于你的很多东西,甚至包括你在射击上的一些不太顺手的小习惯。毕竟,你可是我的‘弟弟’,不是吗?”

 

那一瞬间,塞林承认他有着一股冲动,想举起枪对准诺尔特,然后做他最熟练的事情,扣下扳机。这个念头仅仅存在片刻,却令他因为想象中的后果而热血沸腾。诺尔特给他的感觉就像猎人,他悠闲而游刃有余,足以把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从容得不惧怕任何反扑,而塞林对他来说就是猎物。甚至连猎物也算不上,只是他用以消磨无聊时间的工具,对于他来说,他什么都不是。

 

抹杀他人的想法令塞林愤怒而又恐慌,他的神经突突直跳,连带着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转身冲着靶心狠狠开了一枪。子弹取而代之射穿了另一件事物的心脏,弹壳叮一声掉在地上,声响清脆。

 

诺尔特把塞林欲盖弥彰的杀意和挣扎看在眼里,他依旧维持着那个站姿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塞林,眼神里带着冰冷刺骨的笑意,温声重复着那一句话:

 

“要想杀我,你应该争取早点入塔。”

 

“我期待在一个像样的战场上遇见你,塞林,前提是你没有死在战争之前。”

 

“我永远不会入塔的。”塞林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耗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把手枪插回枪套,放回原位,克制着不在经过诺尔特身边时看到他的脸。

 

“是吗?”诺尔特轻声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自信。”

 

“我和你不一样,诺尔特。哪怕入了塔,我也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你是我的敌人,我恨你,我也确实想杀你,但不会是现在,永远不会。所以你可以放弃你的尝试了。”塞林说,“因为跟我的其他恨意比较起来,你一文不值。”

 

诺尔特没有说话。垂落的白色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因此甚至没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

 

…………

 

塞林在天快要黑透的时候才来到蛋糕店,取走了早就预约好的蛋糕。老板娘扎着鼓囊囊的丸子头,轻快地给他递了张生日贺卡,祝他快乐,塞林勉强回以微笑。蛋糕是巧克力的,散发着浓郁的香甜,美好到几乎令塞林感到不适。没人会对这个蛋糕报以期待了。

 

塞林走到站在门口等待的诺尔特面前,后者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你要吃吗?”塞林径直问道,“祖父祖母不能吃热量太高的东西,而我不爱吃甜食。你想吃的话,你带走。还是说你连这种小镇上的食物都不屑一顾?”

 

诺尔特看上去若有所思。“不,我不至于连小孩的生日蛋糕都要抢。至少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慰藉,不是吗?”

 

塞林没有理睬诺尔特略带讽刺的语气。在经历了情绪的剧烈波动之后,他此刻出乎意料地平静,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他单刀直入地问:

 

“你吃过生日蛋糕吗?”

 

诺尔特一僵。

 

“如果你没吃过,我建议你尝一尝。”塞林自顾自地说,“虽然蛋糕并没有多好吃,所有的蛋糕味道都差不多。以前,生日对于我的意义很简单。它会提醒我这是我诞生的日子,不管是背负着爱意还是恨意,我出生了,然后我存活。伊卡洛斯裂痕遍地,吞食的不仅仅是弱者,也会有像你这样的人,诺尔特。

 

“对于你来说,没什么东西是有意义的。你的生命对于你来说没有价值,你甚至不在乎我会不会杀死你。”塞林说,“也许这仅仅是你对我的轻视罢了,谁知道呢。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在我杀你的那一天之前别死了。怎么样,你赞成吗,‘哥哥’?”

 

诺尔特沉默了很长时间,随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他鲜红的双眼此刻变得明亮起来,仿佛他看见了他一直期待的东西。

 

“我只有一句话发自内心,塞林。那就是你一定会做出十分出色的成就,不管是为了什么,不管你是否情愿。你恨我或者不恨我,我的态度都不会改变,也许你将攀登高塔,但首先你必须通过试炼。你的过去与我无关,你的未来注定和我相连,和伊卡洛斯相连——在此之前,你该珍惜你还有时间寻求答案。假使你问我,我也只会回答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取决于你我。”塞林直视着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直面猛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的獠牙,“我会调查出真相的,诺尔特。别太大意了。”

 

“我仍抱有期待,塞林。”

 

诺尔特背对着路灯,双手插进口袋,冲塞林露出一个微笑。不知为何,塞林觉得此刻的诺尔特的眼神变了。那副神情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喜悦,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丝——苦涩,仿佛他真的在期待塞林能做到什么,能杀死他,或者杀死这个世界。

 

04

 

这个生日过得简直糟糕得不能更糟糕了。直到塞林回到家,筋疲力尽地倒在房间的大床上时,他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蛋糕到底还是被诺尔特拿走了,他美其名曰帮忙处理垃圾,塞林对此不置可否。他对祖父称是他们一起在外面玩的时候把蛋糕吃掉了,祖父也没有起疑。

 

“哦,对了,塞林,”祖父在塞林回卧室之前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塞林回过头来,老人看向他的眼神温和而慈祥。

 

“你祖母中途醒了一次,出来走了走,看见你买的花了。她说很好看,她很喜欢。”

 

塞林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对祖父用力地点了点头。

 

——也许这个生日也没有糟糕到无药可救。

 

塞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一片漆黑而静谧,却让他感到被孤独环抱着的安心。他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下,落进头发里。

 

……我不会认输的。

 

睡着之前,塞林最后迷迷糊糊地这么想。诺尔特轻蔑的神色依旧浮现在他眼前,又慢慢消散而去。

 

寒冬即将来临了。

 

END

 

搞不动了真的搞不动了.jpg

我啥时候能写点欢乐轻松的故事啊(……)

评论(4)
热度(6)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昭光明示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