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瑞】《星火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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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多字算短吧/BE/非常OOC/私设多/凹凸大赛原背景) 

(这一次依旧是刀子。使我快乐

(只是……我这次是真的没写出丝毫虐感←还疑似烂尾x。

(啊我死了算了。绝望。)

 

*温馨提示:有一点点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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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风最轻柔的时候,嘉德罗斯愈发睡不着。 

 

他所处的峡谷一到半夜便是莫名的闲静,在一片黏稠的黑暗里沉淀着零星闪烁着的光点,像是小小的萤火虫在空气里敏捷地钻来钻去。夜里的风躁动而冰冷,径直在峡谷间穿梭着呼啸而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嘉德罗斯一闭上眼睛,眼前便能看见一大片璀璨的星空。仿佛有人手提漆桶,在他本来完全漆黑的视线里慢慢地倾倒下各种各样的颜料。色彩交汇,碰撞出绚烂的火花。 

 

可莫名地,嘉德罗斯并没有对这种异样的现象产生反感。因为当他闭上眼睛,看见满目绚烂至极的星空时,他仿佛身处宇宙的中心。身边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触手可及,脚下踩着灿烂的虚空;远处是嘉德罗斯不认识的星座与星系,颜色缤纷鲜活,形状像是下雨天丝丝缠卷的云。 

 

在这片宇宙的星海里,他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静。齿轮转动的频率也变得迟缓安稳,仿佛在凝固了的寂静里低声奏响乐章。 

 

嘉德罗斯就这样站在满天繁星里,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安静地度过一整个夜晚。 

 

一到白天,当略显燥热的晨风拂过他的脸颊时,他便睁开了眼睛。那片无比璀璨的星空已然如同一场飘渺的梦,却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他感到眼角的星星标记微微有些发热,下意识伸手触碰;那枚星星仿佛会发光,烫到他的指尖。 

 

自从嘉德罗斯有意识起,这个标记就一直存在。他并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抑或是标记变得炙热会产生什么问题,索性根本不去管。他翻身站起,看到远处的雷德日常在和蒙特祖玛打闹,吵吵嚷嚷地希望把她哄开口。不知怎的,他微微感觉心情低落,招呼了二人一声就径直向远处走去。 

 

嘉德罗斯决定去找格瑞打一场。 

 

第一次看见格瑞时,他正在荒草丛生的山谷中部剿杀幻影龙蜥。那时,嘉德罗斯已经依靠着之前被迫训练出来的杀戮手段和威力强大的元力技能赚取了数额极高的积分,轻轻松松位于第一。除了每天肃清一遍那些敢于来偷袭自己或者正面切磋的废物之外,基本无事可干;后来有雷德和蒙特祖玛跟着了,更不必费心去管这些闲事。这也导致他太过清闲,每天愈发烦躁。 

 

那一天空气闷热,仿佛有轻微的电流在肌肤上游走。嘉德罗斯走到山谷,只闻“轰隆”一声巨响,便看见烟雾背后的一个白发少年把手中的巨刃往地上一横,本就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幻影龙蜥当即消散,由数据转变为大量积分。

 

嘉德罗斯望望周围一片狼藉,饶有兴致地挑眉:“你干的?” 

 

而那个手持巨刃的白发少年顿了顿,不发一语,只微微侧眸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嘉德罗斯注意到他的眼睛呈现出干净的雪青色——如同覆了一层薄霜的紫罗兰不动声色地绽放在他的眼底。 

 

他轻蔑一笑,当即举起神通棍冲着少年挥出迅猛的一击。后者以惊人的速度转身闪侧,抬刃抵挡,动作流畅而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力量相撞后瞬间抵消,嘉德罗斯看见对方安然无恙地站在地上,惊异之下顿觉一丝畅快。 

 

“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对手!”他眯起鎏金色的眼睛,唇角弯出一个肆意的弧度,再度举起武器。 

 

然而对方似乎本无意打斗,只是在他连续不断的猛烈攻击下不得不施展元力技能抵挡。二人力量相当,从山谷一直打到丛林,每每元力相撞都爆发出一阵强大的余波,沿途掠过之处均被摧毁。 

 

在最后一波攻击相撞的时候,互相擦出的光线绚烂交错后直接爆炸开来。那一瞬间,嘉德罗斯看见,撩起的光波仿佛点燃了格瑞那一双雪青色的眼睛;他的眼瞳与他梦境里的那片星空一模一样,璀璨得如同漫天的花火,次第绽开。 

 

嘉德罗斯怔住了,以至于差点被余波扫到。 

 

那一次是嘉德罗斯参加凹凸大赛以来,打得最畅快淋漓的一架。后来,嘉德罗斯便有事没事地就去找格瑞打一场,无论当时撞见的地点在哪里,他都毫不犹豫地狠狠出手,丝毫没有顾忌周围人的意思。而显然格瑞非常反感这种做法,经常斥他难缠,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他打个天昏地暗,直到后者满意收手才得以解脱。

 

嘉德罗斯开心了很久,因为他终于在这场无尽漫长的凹凸大赛里找到了可以消遣时间的事情。当然,每次双方攻击相撞的光波最绚烂的时候,他就可以看到那一双眼睛里承载的漫天繁星,在火光的照耀下绚烂至极。

 

直到有一次,在预赛还剩半月就要结束的时候,嘉德罗斯在凹凸大厅外撞到了格瑞,当即不由分说地又准备动手。格瑞算是习惯了他的性子,蹙眉拼力碾压试图让他转移阵地,避免干涉旁人;嘉德罗斯偏偏不从,两个人从厅外打到厅内,正打得昏天黑地将大厅里搅成一锅乱粥时,远处突然呼啸着撞过来一辆驾驶不稳的飞船,径直在地面砸出个大坑,硬生生阻断了两个人的战局。

 

嘉德罗斯非常不爽,当看到从飞船里面甩出来一个跟他同样发色还喋喋不休的小子的时候,他当即举起神通棍就冲着他挥了下去;没想到就站在那家伙旁边的格瑞及时一脚把他踹开了,强大的冲击波在地上炸开一道大大的裂口,碎石到处飞溅却无人受伤。

 

嘉德罗斯眯起鎏金色的眼睛,看着那个叫金的家伙继续七嘴八舌地抱怨着,一只手还紧紧拽住格瑞。格瑞看上去好像还跟他认识,表情依然淡淡的,眼底却很明显地流露出嫌弃和无奈。

 

他对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表情。除了偶尔表现的一丝不耐与厌烦外,再无其他。嘉德罗斯觉得心里莫名闷得慌,心情愈发不好,对着两个人撂下几句狠话后就带着雷德和蒙特祖玛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依旧在梦里仰望漫天繁星。可是这次他没听见齿轮在体内缓缓转动的声音,只闻有“怦怦”的鼓动声响在耳畔,平静而安宁。嘉德罗斯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慢慢抬手很轻地按住胸口,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张了张口却没说一个字。

 

满天的星光一动不动地凝固,仿佛永恒了。

 

那天之后,嘉德罗斯感觉眼角那一枚星星标记愈发炙热,滚烫得似乎在竭力按捺着什么。他的脾气也越来越焦躁,可是却说不出理由。每次碰到格瑞时,他依旧会上前和他打一场;只是在看到那一双毫无感情的雪青色眼眸里映照的满天繁星时,他再没感受到一丝温度,只有极为微弱的钝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是疼痛的感觉吗?嘉德罗斯默默地问自己。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呢?

 

可是他想了很久,却始终没得到答案。

 

嘉德罗斯依旧维持在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只是单独撞见格瑞的次数愈发少了。倒是有不少次看见金与他一起,他看到金在格瑞身边欢快笑闹,而格瑞倒也没嫌烦地耐心倾听;他们之间有一种和谐融洽的气氛,如同温水一样包裹着周围的空气。

 

嘉德罗斯有时候也会很不爽地上前举起武器指着金鄙视他,而金也不甘示弱地召唤出一大堆矢量箭头来,不怕死地迎击。这时候格瑞则无奈地叹气,一横烈斩在二人中间劈出一道弧线,随即拽起不服输还在胡乱挣扎的金转头就走。因为金,嘉德罗斯很久都难和格瑞打一次。

 

直到有一次,他实在气愤得不行,不假思索地直接上去追杀金,结果被格瑞硬生生截在半路。嘉德罗斯从来没有见过格瑞看到金受伤后的那种样子——那比严寒冬日里的冰还要冷的表情,嘴角紧抿,雪青色的眼里却烧着铺天盖地的火,冷热交错迸溅的杀气几乎能把嘉德罗斯整个人完全剿灭。

 

格瑞冷冷地举起烈斩,如他所愿地和他久违地狠狠打了一架;可嘉德罗斯没有开心,他当时甚至第一次感觉到一丝不知所措。

 

那时,格瑞说了一句话,他至今为止还没能忘记:

 

“嘉德罗斯,你如果再敢碰金一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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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痛的感觉愈发严重了。嘉德罗斯揉着胸口,不发一语地在山谷里行走。他好不容易才支开雷德和祖玛,自己来到这边随便狩个猎赚赚积分。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总是很轻易想到格瑞,却不清楚为什么。对于嘉德罗斯来说,格瑞本应该只是个可供他消遣时光的对手而已。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格瑞在他的心里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分量,以致心底那盏天平愈发倾斜。

 

可这对于他来说,本是不应该的。

 

他正走神,突然看到前面被劈出的一道深深沟壑,周围的树木乱七八糟地歪折着滚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凭直觉和记忆,他认定这是格瑞那把烈斩劈出来的痕迹。

 

这样想着,嘉德罗斯不由得加快步伐。绕过一片还未倒下的树林,他看到烈斩竖在前边被烧毁得焦黑的山崖边;而格瑞闭着眼睛,倚墙一动不动。地面上到处都横七竖八地划着刀痕,看来是经过一场恶战。

 

自从上次因为金发生性命攸关的冲突后,两人几乎没见过面;然而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撞到,嘉德罗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格瑞的名字就过去扶他,几乎没经过什么思考。格瑞没办法像平常那样疏远地躲开,面色苍白地靠在嘉德罗斯怀里,呼吸虚弱。嘉德罗斯仓促扫了一眼,他的肩膀与脊背都有受伤的痕迹,且伤痕没经过治疗,还在“滋滋”过着电。

 

嘉德罗斯蹙起眉头。这下糟了,他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参赛选手们都巴不得撞见排位前几的高手重伤;那他们可就是得了天降的幸运,可以趁机渔翁得利。但是嘉德罗斯完全没这么想,他内心深处认为格瑞是唯一一个能在这场枯燥无味的游戏里给他带来一点儿乐趣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实在太过不值。再说他身为排行榜第一,积分理所当然地多得没处烧,压根就没想到把人杀了再赚积分这种无聊的事。

 

把金叫过来?——这个念头刚冒出就被他毫不犹豫地否定。他完全不想见到那个总和格瑞黏在一起还妨碍他打架的家伙。

 

把雷德他们叫过来?——雷德要是知道格瑞重伤,肯定要大叫大嚷好久,可能又会被蒙特祖玛揍。场面会一度十分混乱,还是算了。

 

把大赛裁判球叫过来?——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破场地信号又不好,离凹凸大厅还远得要死,根本没时间。

 

……

 

终于,在嘉德罗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否定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提议后,他终于意识到,似乎只能让自己背着他出去了。

 

在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之后,嘉德罗斯不情不愿地把格瑞背了起来,环顾四周打算原路返回。他一步一步走得很吃力,不由得在心里奇怪,平常自己举着神通棍的时候轻轻松松,为什么现在背个人就感觉那么重。他实在是想不起挥起武器时那的股劲是从哪儿来的,只能一边暗骂自己作死一边竭力往前一点儿一点儿地挪。

 

不过,嘉德罗斯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一大片浓郁的树木挡住了视线。他不知所措地蹙眉,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随便乱转几个方向都没找到原先进来时候的路线。

 

天空慢慢阴沉,呈现出大雨的预兆;只是嘉德罗斯的视线被浓密的树荫遮挡住看不清楚;直到有水珠不断从头顶洒下来掉在他身上,他才意识到要下雨了。“……糟糕!”

 

嘉德罗斯下意识地转头看格瑞,发现他依然一动不动地昏睡着,只是呼吸急促了些许,脸色也呈现不自然的潮红。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嘉德罗斯没什么思考地就把他扯过来贴住额头,发现他身体的温度持续上飙到滚烫,如同嘉德罗斯脸颊上的那颗黑色的星星。

 

“喂……!你这混蛋,偏偏这种时候发烧!”嘉德罗斯暗骂了一句。此刻天上已经开始零星地洒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与发丝。他转头看了看还在沉沉昏迷的格瑞,内心深处想把他随便抛这儿算了管那么多干嘛;只是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全无心理负担地把他扔开,最终还是放弃了,左右转了一圈找到一块勉强防水的山崖平地,拖着格瑞走过去。

 

嘉德罗斯把格瑞靠在墙壁边,无力地瘫了下来。想起格瑞的烈斩还没搬,但他已经不想再动了。反正现在雨下得噼里啪啦,也没什么参赛者会闲得无事在这种危险区里四处溜达吧。

 

嘉德罗斯现在一心只想睡觉,然而转头看了看身边人绯红的脸色,再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温度依旧高得吓人;嘉德罗斯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汲了水回来后顺手拧干敷在格瑞额头上。

 

“为什么我要为这个家伙做这么多事啊。”他在坐下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阵,但是很快就因为疲劳和寒冷,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次,嘉德罗斯没有看见那片耀眼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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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琥珀色的阳光正强烈地投射在自己的脸上。嘉德罗斯翻身坐起来,不舒服地揉揉眼睛,一时觉得头晕目眩。等他直起身时,发现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醒了?”淡淡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嘉德罗斯转头,格瑞正倚在山崖旁边看着他,眸光平静,烈斩则靠在他身侧的墙壁上。虽然看上去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他的身体状况明显已经好了许多。

 

嘉德罗斯徒然觉得有些变扭,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他的头似乎越来越晕了,给他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格瑞似笑非笑地瞥着他的反应,过了许久,低声说一句:“谢谢。”

 

“啧。下次稍微注意一下如何?居然就这么毫无戒备地倒在森林里,我可是难得看上一个能和我稍微较量一番的对手。如果就这样狼狈地死了的话那可真是滑稽。”嘉德罗斯努力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语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格瑞眸光微闪,唇角轻轻一弯。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可就走了。雷德他们肯定还在等着我。”嘉德罗斯嘀咕一句,把围巾随手往脖颈上一绕,站起身来。岂料他突然眼前一黑,差点儿没直接栽在地上,幸好格瑞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没事吧?”对于格瑞的询问,嘉德罗斯蹙眉不发一语地甩开他的手。他感觉到身体愈发沉重,而思维越来越迟缓。他听到喀哒喀哒像是零件不停运转的卡壳声,感觉身体摇摇欲坠。

 

在他再一次险些摔下去的时候,格瑞直接把他拎了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惊异地扬眉:“嘉德罗斯,你发烧了?”

 

“……怎么可能。”嘉德罗斯想笑。但他现在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也甩不开格瑞的手了,只好任他拽着。格瑞上上下下地打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嘉德罗斯,看着他难得露出虚弱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包子脸:“温度这么高。果然发烧了。”

 

“你干什么!”嘉德罗斯有种被无故调戏了的感觉,瞬间炸毛,想直接用神通棍把这个随便捏他脸的混蛋拍出去,还没举起武器手就一软。格瑞叹了口气,“省点心吧,嘉德罗斯。淋到雨了?”

 

“还不是你这混蛋害的!”嘉德罗斯愈发觉得头疼得要裂开,浑身滚烫,他费力地说:“我把雷德他们叫过来……”

 

格瑞沉默片刻,突然收起烈斩,一抬手把嘉德罗斯提了起来。他惊愕地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格瑞甩在背上。

 

“喂!你干什么?!趁我打不过你的时候打击报复吗?”他呆了片会儿立刻吼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地想挣扎着下来,却头晕目眩没什么力气反抗,只能被格瑞轻轻松松箍住。后者径直扯过嘉德罗斯的手臂,语气淡然自若:“我背你走。”

 

“不用你来!我都说了叫雷德他们……”

 

“等他们赶过来你可能已经被热死了。”

 

“闭嘴!!”

 

嘉德罗斯气得差点没恶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他几度想下来却力不从心,反而被格瑞强迫命令,一脸不情愿地搂住他脖颈。

 

“格瑞你有病……”他竭力吐槽。

 

“抓紧。摔下来不关我事。”完全驳回。

 

听到他依旧淡淡的声音,嘉德罗斯简直要抓狂。他不声不响地挣扎了好久,直到完全没力气后才终于放弃。筋疲力竭地任他背着,却还一脸不自在,忿忿不平地骂他。

 

格瑞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飘飞,擦过他的眼角,有一种钻心的痒。嘉德罗斯渐渐不说话了,他头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晕乎,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格瑞浅淡地弯了弯唇角。前半刻还在不甘闹腾的人现在安静地趴他背上,呼吸浅浅。他不发一语地背着他,在坑坑绕绕的山谷里寻找道路。偶尔嘉德罗斯渐渐滑下去,他托着他往上一送;他的手臂下意识挽了挽他的脖子,随即又不动了。

 

格瑞心里怪异,微微侧头看他,结果没估计好距离,直接碰到了对方的脸颊,肌肤的触感柔软而滚烫,却意外得如同凝脂般细腻。格瑞就这样贴住他的脸一动不动,纤长的睫羽扫在他眼角,一路痒到格瑞的心里。只是嘉德罗斯依旧闭着眼睛沉睡着,在高烧和疲惫下敛了平常嚣张跋扈的气息,莫名流露出几丝乖巧。

 

格瑞抿了抿唇,过了良久,终究一言不发地回过头来。

 

远处投射下来的灿烂阳光透明而笔直,仿佛浸泡在温水里的时间,被慵懒地渐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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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嘉德罗斯和格瑞最后一次见面已有三个星期,而凹凸大赛的最终决赛到了。

 

嘉德罗斯还活着,格瑞也还活着,雷德和蒙特祖玛他们也都活着。而那个叫金的家伙和他周围的同伴也都侥幸生存了下来。——侥幸,至少在嘉德罗斯看来如此;他从没认为金的能力有多少出众的地方。

 

的确,他天资聪颖,性格似乎还是被格瑞认定的很可爱。但是如果时间不够,再天才的能力也保不住他周围三个人的团体。

 

目前为止,排行榜靠前的四名分别是嘉德罗斯、格瑞、雷狮与安迷修。金挤进前十,与凯莉积分相差不过一百;而他身边那个叫做紫堂幻的家族召唤师也紧跟其后。

 

不过,嘉德罗斯有把握能赢。蒙特祖玛一定会无怨无悔地跟随他,而雷德就算看在她的份上也会帮忙。其他人员最终会因为自相残杀死在前面,唯一棘手的便是排位三四的雷狮与安迷修;但那时只要将二人分开来,再联合雷德祖玛一齐剿杀,死亡也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

 

临近大赛终焉,平常轻松愉快的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面临着最后生死攸关的对决,没有人还会有心情肆无忌惮地玩闹。天空仿佛为了照应所有人的心情一般变成了极度灿烂的猩红色,如同灼灼燃烧的火焰。嘉德罗斯现在于睡梦中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那片曾经无比耀眼的星空的残影,而随着越来越早的醒来时间,脸颊上的星星标记愈发滚烫。

 

这意味着什么呢?他眯起眼望着还未亮起来的苍穹,有些怅然若失。

 

随即,他再次想到了格瑞。在星光还浓厚地抹在夜色里的时候,在微风还在淡淡呼吸的时候。

 

凹凸大赛只能有一个人胜出,而格瑞那个家伙的话,肯定会把机会让给金吧。嘉德罗斯扯扯嘴角,似乎也很惊愕自己的推测什么时候变得稍微近了人情。他在淡薄的黑暗里伸出手去,张开五指,旋转投射下来的璀璨星光仿佛盛开在他的手心。

 

第二天,他携同雷德与蒙特祖玛二人一并围困到了雷狮。

 

这一仗,可以说是打得无比精彩。雷狮的银锤轰出的猛烈雷电噼里啪啦在闷热的空气里炸响,电流火花仿佛延着风的肌肤游走,与嘉德罗斯释放出的灼热光波绚烂地撞击在一起,不断引发震撼天地的爆炸。

 

只是,雷狮本来就位于第三,与嘉德罗斯的实力相比肯定有极大差池;再加上雷德二人的迅猛围攻,即便是拥有再强大的元力技能也没有丝毫用处。嘉德罗斯毫不退让,很快把雷狮逼到死角。

 

只是令嘉德罗斯没想到的是,在雷狮终于避无可避的时候,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肆意的轻笑,随即调转银锤,指向自己。

 

之后,他擦去嘴角的鲜血,用肆无忌惮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出:

 

“在这个世界上,能杀了我雷狮的人,除了那个混蛋骑士道之外,只有我自己。”

 

伴随着他顺着风散开的话语,嘉德罗斯放出的最后一击与层层雷电一起在地面上轰然炸开。在即刻升腾而起的一片浓雾里,突然转射出两束耀眼的光芒,全数向嘉德罗斯冲来。他手持神通棍却只仓促地挡住了一道,另外一束冰蓝色光线极速擦过他的脸颊,在他身后消失得不见踪影。

 

冷流,热流。

 

嘉德罗斯愣愣地擦了一把脸上滑落下来的血,看向前方。

 

——安迷修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中心地带,并在完全放弃了冷热流之后,径直挡在了雷狮面前。绚烂爆炸的雷光和火焰将他的身影映衬得单薄而脆弱;雷狮手中滋滋流走的电光不仅穿透了他自己的身体,也刺入了安迷修的心脏。

 

雷狮张开手,看着自己已然开始缓慢破碎成光点的指尖,耸了耸肩笑了:“喂,为什么这么做?”

 

安迷修亦弯起唇角,伸手触碰对方的面容。他一双深邃如同湖泊的翠绿色双眸被耀眼的光芒围绕,即便代表了生命消逝的光斑逐渐四下散落开来,也从未黯淡。

 

“我的骑士道,不允许我自杀。”他轻声,冰凉的指尖触到雷狮的眼角,而后者不声不响地看着他,目光浅淡,却如同盛满了星辰大海。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能杀了我安迷修的人——只有你一个。”

 

二人心照不宣地望着彼此,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弯起了唇角。

 

随即,炫目的白色光芒延伸开来,将他们的身影一并吞没。

 

——与此同时,积分排行榜上的那两个紧靠着的名字,在最后忽明忽灭地闪现了一次之后,同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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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嘉德罗斯在山谷的顶端找到了浑身浴血的格瑞。

 

排行榜上除去前五之外的人几乎已经被消灭殆尽。嘉德罗斯尚且认识的,也只剩下了格瑞和金。

 

格瑞察觉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目光平淡。嘉德罗斯静静地看着他沾染一身鲜血,却依然面无表情,过了许久,唇角一勾。

 

“最后一次,来打一场吧。”他如此说道。

 

格瑞漠然地看他,横过手中的烈斩:“雷德与蒙特祖玛,你把他们杀了?”

 

“没错。”嘉德罗斯歪头,语气轻轻松松:“凯莉与紫堂幻,是你干掉的吧?”

 

格瑞不声不响,算是默认。

 

嘉德罗斯邪肆地笑了。他举起手中的神通棍,金色的火焰与光波开始缠绕,散发出汹涌的滚滚热量,亦闪现出刺眼明亮的光芒。他璨金色的眼眸中如同闪烁着电光石火:

 

“格瑞,你知道你胜不过我。”

 

他的语气平淡而随意,仿佛结局他毫不关心。而格瑞抬起烈斩,锋利的光芒开始层层叠叠地交融。

 

“少废话。”他冷冷撂下一句话后,飞身上前,挥起烈斩与嘉德罗斯打在一处。武器与元力相撞迸发出灿烂的火花,如同梦境里璀璨明媚的星辰,只是再无人欣赏。

 

嘉德罗斯毫不犹豫,出手刁钻尖狠,神通棍通体滚烫,散发出强烈的热浪;而格瑞敏捷迅速地闪避抵挡,手中烈斩在天地间划出耀眼的光芒。二人实力本就难分伯仲,从预赛打到总决赛没有一次分出胜负,可在今天必须完结。

 

——有趣的是,嘉德罗斯知道结局。

 

不同于往常的切磋战斗,这一次,格瑞是完全抱着必杀的心态在对付他。他的每一击都蕴涵了强大的力量与必诛的杀气,搅旋成狂暴锐利的龙卷风,呼啸着向他席卷而来。而嘉德罗斯用神通棍抵挡时的光波,是由光焰组成的护盾,硬生生将狂躁的风暴挡开,剩下的部分力量与之相抵。如果自己真的使出全力,格瑞不可能敌得过他。

 

可是,嘉德罗斯却在这最后一场战争的时刻,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想到他与格瑞的第一次相遇,那个容貌清俊的白发少年以不可抗拒的气势挥下烈斩,一双雪青色的眼眸是嘉德罗斯这辈子看到过最深邃也最清澄的事物——如同他梦境里的那片星空,幽静深远,却干净得毫无杂质。嘉德罗斯脸颊上的星星标志愈发滚烫,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差点令他没握住手里火焰婵娟的神通棍。

 

后来,嘉德罗斯被他眼里那片灿烂的星空吸引,便不断与其在各种场所交手,肆无忌惮也毫无顾忌,直到他自己满意为止。这一点上他真像个小孩子一样——格瑞曾在被连续纠缠三天后,不耐烦地如此评价过他。嘉德罗斯有些恍惚,对面再度袭击来的一波攻击被他侧身避过。

 

然而,嘉德罗斯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本以为格瑞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是默然锁着内心深处属于他自己的人际圈,不声不响,平平淡淡;没有人能撬开这个圈子,更没有人能占据他圈心的一方领土。——直到金的出现。嘉德罗斯以前从不知道,格瑞笑起来是这样的。他的眼眸里真正闪现出了不同于星空的凝滞、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的光芒。

 

只是点燃那层光芒的人,不是他。

 

嘉德罗斯再次持棍将格瑞挥过来的光波挡开,地面上已经被划砍出了深深的沟壑,横七竖八,边缘锋利。碎石飞溅在狂风呼啸的空气里,天地几乎也为之变色,天边血红色的云彩在火焰与寒光的迸射下汇集成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渺小的两人一口吞下。丛林与山谷边缘的巨大松树在狂暴的大风中不安定地摇摇摆摆,几乎要被折断了粗壮的树干。

 

嘉德罗斯愈发恍神。他知道为什么格瑞如此坚持也要杀死他——因为金。他几乎前所未有地坚信自己这一次的判断;以格瑞对待金的态度,他不可能会选择胜出大赛——这也是为什么金到目前为止还活着,而凯莉与紫堂幻他们已然死去的原因。

 

——必须除去一切的威胁与敌人。

 

——你若下不去手,我来。

 

嘉德罗斯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地如此想苦笑。——一种明明早就知道早就明确了目标、但却还是抱着可笑的犹豫与不切实际的希冀的讽刺。他拼尽最后的力气举起神通棍,重重往下一劈。山谷崩裂,丛林塌陷,轰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穿过光与火织成的烟雾,他隐约看到格瑞手持烈斩向他挥出一击。他仿佛同时能看到格瑞冰川般坚硬的决心。

 

——包括我自己。

 

他低喃一声,最终松开了手。神通棍旋转着绚烂的光火径直向地面坠落,而嘉德罗斯已再没有任何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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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在山谷中撞到受了重伤的格瑞,嘉德罗斯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要理智分析当前的状况,而是一种干净而纯粹的情感——担心。

 

事后得出如此结论的嘉德罗斯,自己都觉得自己滑稽可笑。就像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辛苦地把他背出去一样;那不过只是个借口,他内心深处所想并不放心格瑞。他看待他的状态已然不仅仅只是靠打架消遣时光的对手,而是上升到了他自己不清楚也不敢去探寻的层面。

 

就像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那片美丽的星空,触手可及却又那么遥远,梦境中隔了几亿光年的距离在现实中反而被愚昧地一再放大,直到二人都收不住手为止。嘉德罗斯意识到了,在格瑞不由分说地把他背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今后会因为这个语气冷淡却言行温和的少年做出怎样的选择。

 

无法避免,无法改变。他的温柔确是如此珍贵,以至于嘉德罗斯明白,自己根本不配拥有。

 

直到最后一刻,嘉德罗斯坠落下来的时候,眼角的星星标记如同灼烧般滚烫,却被冰凉的水缓缓冲淡。他闭上双眼,终于再度看见了那一片自己梦寐以求的星空。这时候的星光如同燃烧了铺天盖地的大火,拖着长长尾巴的星星在不断流动着的星系间一跃而下。如此绚烂,如此美丽。

 

透过层层叠叠的烟雾与火光,格瑞的目光中透露出震惊。而嘉德罗斯迎上他一双雪青色的眸子,淡淡地弯起嘴角。他鎏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如同那片星际一样,肆意潇洒而灿烂辉煌。

 

——因为他明白,这片燃烧着光与火的战场,已再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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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第一次遇见嘉德罗斯的时候,是在幻影龙蜥的地穴之外。身材削瘦的少年一头张扬的金色短发在风中翻飞,而他逆着光的鎏金双瞳如同深夜里闪烁着的星光,嚣张跋扈而肆无忌惮。

 

那时,格瑞本能地觉得,他一定是一位王者。而直觉的判断没有出错,身为凹凸大赛积分排行榜的第一位,这个名叫嘉德罗斯的少年竟对自己莫名感兴趣,自从第一次交手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不断纠缠,让他几度气得想打人,却意外地没感到厌恶。而因为嘉德罗斯动不动就来找他要求打架,格瑞每次几乎是强迫性地与其对战,可惜实力不够又杀不了他,只能一次次打成平手再一次次继续切磋。

 

时间久了,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习惯。格瑞已然习惯在各种场所被战意满满的嘉德罗斯堵截,也习惯了那片向他猛烈席卷的金色光焰。他发现嘉德罗斯即便性格嚣张,处事也无所顾忌,但对于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执著。以至于格瑞每次看到雷打不动截住自己的嘉德罗斯的时候,迅速学会了反客为主。

 

这种奇异而微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嘉德罗斯对金下手为止。看见金浑身浴血却还在拼死反抗、而袭击的光焰背后竟是嘉德罗斯的那一瞬,格瑞觉得自己仿佛被谁恶狠狠地击了一锤。金是他的底线,而在看到他因嘉德罗斯的攻击而受伤时,他的内心深处除了猛然席卷的怒火之外,还有痛彻心扉的尖锐。

 

在他毫不犹豫地挥起烈斩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了嘉德罗斯怔忪的表情。那一刻格瑞甚至有些想笑,他应知道在凹凸大赛里的所有感情与羁绊最终只会碍手碍脚,成为束缚思想与生命的牢靠枷锁。但是他没管丝毫,反而任其肆虐延伸;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最后必将为了自己珍惜的人而死去,但是他认为他未曾后悔。

 

那场对决损毁了凹凸大厅的一大半以及周围距离不远的所有山谷丛林,格瑞和嘉德罗斯双双被大赛裁判长丹尼尔罚去三分之一积分,并以暂锁其元力技能作为警告。而既然无法再战,嘉德罗斯仿佛隐匿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没有再出现在格瑞面前。

 

直到那一次,格瑞因为无法战斗而受伤,在山谷里体力不支地昏睡过去。本以为这次机会若被别的参赛者抓住,必将毫无生还的可能性,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额头上还多了一条略显眼熟的充当冰敷毛巾的围巾。正当格瑞沉思的时候,一转视线,他便看见嘉德罗斯沉沉地睡在一边,面容倦怠却安宁。

 

当时心底涌上来的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岩浆般潺潺注入他的内心。后来,他得知嘉德罗斯因为他淋了雨,捏了捏他的脸确定发烧之后——他做出了自己都没想到的行径。他不顾嘉德罗斯的挣脱反抗,径直把他背起。

 

之后,格瑞经常会想,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当总决赛已然到来,而自己还未确立具体的感情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必须要让金胜出,只因为他是自己从小到大最亲密也是唯一的发小,同时也是他最珍视的亲人。

 

所以当嘉德罗斯这种高傲戾气的性子竟选择了轻易让步的时候,他无法置信。

 

直到最后一刻,他鎏金色的眼里依旧燃烧着璀璨的星光。格瑞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这一刻的嘉德罗斯,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到的,一颗即便陨落也绚烂得光芒流转的星。

 

自此,他再无见过比那双眼眸更加明亮的任何事物。

 

·

 

有时候,两个人的相遇仿佛是被设计好的一样。

 

其中一个在寻找自己渴求的那片纯净的星空,而另一个则在耐心地等待属于自己的那颗星的来临。

 

只是,可笑的是,命运从不会让你如愿。

 

即便如此,其中寻找星空的那个人终究是使自己成为了一颗陨落也无比璀璨的流星。

 

而他也得偿所愿,在另一个人的眼里,划出了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最灿烂的弧线。

 

-END-

 

[讲真到结局了我都没懂我在胡扯什么…。

好像只是个饼干做的刀子,一口嘎嘣脆,没有丝毫的虐感可言。

我就能摸两天,还水到了一万多字。

感觉自己。好失败。啊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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